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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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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董夫人, 沈辭寧一驚,哪個董夫人?

在她所認知的夫人當中,唯一姓董的人, 只有嚴韞的母親?

饒是如此, 沈辭寧依然有些不確定, “哪個董夫人?”

香梅說,“廣陵的嚴家。”

還真是吶。

沈辭寧沈默下來, 臉上的神色耷拉住, 久久沒有說話,本來就有些躁郁的心裏,更是煩悶了, 嚴家的人怎麽又又又來了。

嚴韞走了, 接著是嚴凝和董氏身邊的人, 這次倒是好, 董氏直接來了。

沈辭寧並不想和董氏打交道。

縱然不想見,這冰天雪地的, 將人撂在門口, 沈辭寧又覺得頗有些不合適, 她忍不住在心中嘆出一口氣。

香梅見她不應聲,只是長籲短嘆的, 詢問道,“小姐, 要見嗎?若是小姐不想見, 奴婢著人給打發了。”

沈辭寧思忖小半柱香, 長嘆出一口氣, “見罷,在正廳見。”

霍府的下人牽引著董氏進門去在正廳坐下, 並沒有見到沈辭寧,大概小半柱香她才過來的。

董氏剛準備放下茶盞,要與她說話,目光徑直落到了不遠處少女手撐著腰肢,那異常明顯的,隆起小腹上。

她愕住,震驚之餘,手裏端著的熱茶脫開了手,徑直掉到了地上,發出砰的聲響。

貼身婆子以為出了什麽事情,忙看董氏有沒有被茶水給濺到,“夫人沒事罷?”

董氏革開她上來查看的手腕,推開婆子,她的目光死死盯在不遠處少女的肚子上。

那眼

神不挪,仿佛一瞬間將她的肚子給洞穿,瞧瞧到底是不是她眼花看錯了,又或者是假的?

香梅下意識擋在了沈辭寧的面前。

面對董氏的失態弄出的動靜,沈辭寧神色如常,她讓香梅吩咐人,把地上的狼藉給收拾了,重新去上一盞茶來。

董氏身旁的婆子順著董氏的目光,自然也看見了沈辭寧的肚子。

她驚出聲,“這?”怎麽會這樣。

上次來還沒有的。

“不知道夫人突然造訪,適才手頭上有些事情,不曾出去迎接,夫人勿要怪罪。”

對上少女笑吟吟跟個沒事人的臉蛋,董氏還沒有拉回來神。

還是一旁的婆子在她的耳畔出聲提醒,她才恍惚般回過神,由著婆子攙扶著坐下。

目光還是時不時落到沈辭寧的肚子上。

直到下人收拾了碎瓷,上了一盞新的熱茶,董氏喝了一口才勉強平覆了心緒。

沈辭寧註意到了她端茶壓驚時,有些不穩的手腕。

心下明了,她的眉目垂到自己的小腹上。

再多費口舌也是枉然,徑直就讓董氏看便好了。

沈辭寧說了第一句後,也不曾開口,就靜靜坐著,董氏看她看了許久,“這是多久的事情了?”

她真的有了孩子,瞧著不像是裝的,這孩子...

“嚴韞沒有跟夫人說麽。”沈辭寧反問,她點名道姓,眉頭皺起,似有煩惱。

三兩句話的功夫,董氏覺得沈辭寧似乎有些變了。

不像是在廣陵在家中時那個安靜柔軟的沈辭寧,她看起來活脫了許多,看似比之前還要好親近,實則卻不怎麽好相與。

“沒有。”

董氏說道,她方才那樣問,就是想要知道,沈辭寧肚子裏的孩子是怎麽回事,是不是嚴韞的?

冬日裏的衣衫總是厚重的,裏外都裹著人,她的肚子看起來弧度是肉眼明顯了,可沈辭寧的身姿又依然纖細柔軟,單是用眼睛看,董氏看不出月份。

沈辭寧對於董氏並不打算說得那樣詳細,她直言,“不是嚴家的孩子。”

話茬音剛落,董氏又不小心潑了茶水,這次倒是沒有摔落茶盞,就是放下的時候沒有端穩,茶蓋滑掉到桌上。

“......”

之所以對著嚴韞說得那般詳細,沈辭寧一是怕他找人去查,索性就把話挑明,反正她提前與霍潯通氣,讓他打點好了,二也是因為那時候氣盛心煩,心裏頭的氣尚且沒有消,庚帖和嫁妝的事情叫她心煩怨恨,只想惡心惡心嚴韞。

在嚴韞的認知裏,她始終都是勾三搭四,水性楊花的女子,畢竟在他的眼中,夫弟都能勾搭的人,沈辭寧辯解累了,也無所謂坐實這個名頭。

“是你離家後...霍家的孩子?”

在來之前,貼身婆子把譚江這邊的事情都告知了她,主要就是沈辭寧投靠的霍家,董氏也從婆子的口中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霍潯有一個尚未婚配的兒子。

沈辭寧低頭撫著小腹,“嗯。”她沒有明說,這三兩句也夠了,看著董氏的神情,定然是相信了的。

董氏不知如何平覆心緒,她到這裏來,是想好好跟沈辭寧商談一番,說了她氣消,好將人給帶回去,也免得嚴韞心病難除。

只要沈辭寧答應回去,兩人處在同一屋檐下,隔閡終歸是會消掉的,這床頭打架床圍合,不過就是嬉鬧的事情。

可眼下她有了孩子,孩子是別人的,所以這才是嚴韞真正的心病?

“韞哥兒知道了?”

沈辭寧擡起臉,“他知道的,若是他不知道,適才我也不會問夫人嚴韞有沒有告知夫人了。”

是啊,方才沈辭寧就那樣問了,韞哥兒必然是知道了,若是不知道又如何這般放不下,回去之後大病不起,誰都不曾提起。

她懷了霍家的孩子,如何還能將人帶回去。

這已經完全不可能了。

董氏在來時路上準備好的一番措辭和退步,瞬間都沒用了,她想即刻走人,此番來也來了,到底還是說清楚為好。

真到了張開口,瞬間又不知道講些什麽好了,恭賀?

沈辭寧離家沒有多久,便投靠了霍家,很快便有了孩子,如今看她的樣子,面紅滋潤,笑如嬌花,便知她定然是過得很好。

相反觀家中的嚴韞,沈默憔悴,終日寡言。

兩廂對比下來,董氏更是想質問沈辭寧,可是她沒有立場了,終歸算起來是她當時的錯。

若不是她沒有制止,這如何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可沈辭寧未免也太快了些?

這才多久啊?

“我此番來這的用意,想必沈...”斟酌著開口,還真是不知道該叫沈姑娘還是霍夫人好。

沈辭寧沒有挽婦人發髻,要不是因為她隆起的肚子,真真就是一個未出閣的少女模樣。

“夫人便喚我霍夫人罷。”沈辭寧看出她的顧慮。

“好...我來此的用意,想必霍夫人應當也知曉了。”

沈辭寧撚起桌上的綠豆芝麻糕,“猜到些許。”

“霍夫人既有了身孕,有些話也不必說了,為著前番的事情,說來是我這個做長輩的不是,是我處事不當,是我們嚴家對不住你。”

沈辭寧默然聽著,董氏起了個頭,沈默了一會,沈辭寧接過話茬,輕笑一聲,“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您嘗嘗這綠豆芝麻糕,是譚江非常不錯的糕點。”

董氏哪裏有胃口看什麽綠豆芝麻糕,只見她樣子並不在意,董氏心中更不是滋味。

她接著解釋道,“原先你姐姐的事情都是我這個做長輩的,沒有將事情辦得妥當,叫你心裏添了堵。”

沈辭寧忍不住在心中嗤笑,董氏是現在反應過來,姐姐到嚴家讓她添堵,還是原先就知道姐姐住到嚴家會叫她添堵?

不論是哪種可能,眼下都不重要了,她想讓董氏不必來說這些,又覺得要是不給她說了,只怕回頭了嚴家又叫人來。

一個兩個,始終不叫人消停。

“沈家對嚴家有恩,韞哥兒那般做,也是顧著你的情面,他本意絕非如此。”當初沈湘寧攔到嚴家的門口鬧騰,夜半三更,總不好將人趕了出去。

無論是出於什麽,終歸是沈辭寧的親眷。

“那日你負氣出走,韞哥兒派了手下的人回來尋你,三番五次的,動靜不小,後來全家都知道了。”她走沒多久,嚴家的人居然知道了?

沈辭寧聞言有些意外,嚴韞當天晚上發現她不在的?竟然還派了人回去尋她?

見沈辭寧的眼中似有懷疑,董氏與她好生解釋道,“的確是回來了。”

“當日夜裏朝廷在捉拿要犯,許是怕家中有賊人對你不利,故而派了貼身的人回來確認你的安危。”董氏當時也盤問了那下屬,並未說出為何要尋看沈辭寧。

總歸也是想看看她是否在家中,確認是否安好,除了這個也無關其它了,再有的,怕她心中有氣罷。

董氏說得更詳細,“第一趟到了北苑沒有親見你的面,便回去了,叫府上的下人瞧見,沒多久,又被韞哥兒派了第二回,非要親自見到你,鬧出動靜我們便都知道了。”

“我讓人去北苑叫你,誰知下人說尋你不見,當時韞哥兒的下屬要去覆命,我想著當夜朝廷讓他捉拿流匪,尋回賑災的銀兩,事情嚴重只怕不能分心,便讓人扣拿住了他身旁的人,不許走漏風聲,他誤以為你一直在家。”

沈辭寧皺緊眉頭,嚴韞是怎麽發現她不見的?及時派了人回來?

當時她並沒有走漏風聲,他怎麽那麽快?

董氏見她神情有變,她看向貼身的人,婆子跳出來說道,“少...霍夫人,我們夫人所說句句屬實。”

不管真不真,沈辭寧亦是不要深想了,徒增苦惱而已,總是糾結於過去的事情,對於自身並無任何的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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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原因,她跟董氏道謝,“夫人此舉並無不妥,一切的確應該以大局為重,若是沒有夫人從中阻攔,辭寧想必也不會有今時今日。”

她是真心感謝董氏,要不是她叫人瞞住,嚴韞知道了內情,她或許根本就跑不了,不能離開嚴家,何來今日的日子。

董氏簡直聽不懂她的這句話,沈辭寧是在嗆她嗎?還是故意這樣說?

看著她臉上的笑意,又不像是,董氏猜不透她的想法,一時之間反而更不知道說些什麽好了。

好半響,沈辭寧估摸著時辰快要下逐客令之時,董氏從旁邊婆子的手上拿出一樣東西。

“這是我當年的陪嫁,便送你做賠罪禮罷,也算是....恭賀沈姑娘再遇良人,成就好事的賀禮。”

婆子拿過來打開,沈辭寧見了,是一雙極成色極好的翡翠玉鐲,縱然是不識貨的人瞧見了,也知道必然貴重。

香梅沒有接,沈辭寧看了,她笑著對董氏說道。

“夫人實在客氣了,辭寧如何擔得起夫人的一聲賠罪,這對玉鐲夫人還是拿回去罷,賠罪不賠罪的實在是談不上,若說是賀禮那就更遠了,夫人當時也沒有來吃一杯水酒,因此很是沒有必要。”

她的口舌厲害了許多,句句都給董氏堵了回來。

這對價值不菲的玉鐲,她也不過是輕飄飄看了一眼,碰都沒有碰,董氏的貼身婆子在一旁站著,還挺是尷尬不知如何自出。

半響後,董氏嘆氣,招手讓婆子回來,起身告辭,“那便叨擾這一遭了。”

沈辭寧微微欠身淡笑,並沒有應她的話。

香梅在旁邊吩咐,“奴婢叫人送您們出去。”

今日董氏來亂一通心神,沈辭寧本就乏累,眼下更是興致缺缺,沒有心力再去應付旁的。

“香梅,明日再去送拜帖罷,今兒且先歇一歇,有點累了。”

香梅哎一聲,攙扶著沈辭寧去休憩。

董氏沒有想到這一趟來得如此糟心,見她愁雲滿面,婆子安慰道,“夫人有了準信,心裏應當寬慰,如今沈姑娘有了新的歸宿,天長地久,公子必然也能夠放下了。”

愁就愁在這裏,“方才你沒有聽說麽,韞哥兒知道她有了身孕,卻瞞著家中不肯告知,他知道沈氏另嫁還有了孩子,竟然還耿耿於懷不得終日,折磨自己。”

“夫人還不了解....”貼身婆子欲規勸,被董氏徑直打斷,“正是因為我足夠了解韞哥兒的性子,才會如此的憂心!”

她這般說來,婆子也噤聲不敢再多講什麽。

次日,天才蒙亮起,董氏便帶著人離開了譚江,一刻都不曾停留。

待用過了早膳,沈辭寧正叫香梅去送拜帖,豈料章成公主仿佛未蔔先知,竟然帶著丫鬟上門來了。

沈辭寧尚且不知為何,她倒是直言快語,“萬望霍姑娘不要怪罪,近些日怕廣陵其餘成衣鋪子的人暗地裏搶了我與姑娘的合作,故而派了些人在霍府蹲守。”

了當說得清楚,也不藏著掖著。

自然,也就瞧見了昨兒個香梅要過去,章成公主的人要先去通氣呢,誰知道又來了個造訪的,被迎了進去。

查出來,竟然是廣陵,嚴家的人。

章成公主納悶,嚴家沒有經商的人,嚴韞和嚴謹都投身朝廷了,尤其是那嚴韞,誰不知道他。

霍家的姑娘難不成跟嚴家有什麽幹系?

一個遠在譚江,一個遠在廣陵,隔著千裏,怎麽會有聯系?

或許兩家祖上認識?

“原來如此。”

章成公主的性子還真是直爽,也正好。

本來想著霍家在譚江的鋪子,章成本來還想著再讓一成利,如此也無不妥當了,誰知她竟然了當的答應。

幹幹脆脆,也不拖泥帶水。

就連那些個要談生意的書契都準備好了,章成看過之後,並無一處不妥當,有些枝丫細節,她想不到的,沈辭寧都給留意到了,在書契上寫得清清楚楚。

“不錯啊。”章成點頭誇讚,“霍姑娘清透,我想咱倆的這樁生意必然會做得不錯。”

沈辭寧朝霍潯一笑,她也是頭次寫文契,雖說是多方翻閱書籍了解過了,難免會有遺漏之處,多是霍潯給她準備的手筆。

章成在兩人之間流轉看了看,這兩人給人的感覺像是兄妹又不像是,到底是什麽關系?

“姑娘沒有別的要求了麽?”章成最後確定問了一遍。

沈辭寧搖頭,“沒有。”

昨日她走了之後,霍潯想必已經跟她分析了利弊,最後敲定之前,章成公主動筆簽契之前,與沈辭寧說道,“日後霍姑娘若覺得利不平衡,可找章成再商議。”

她原本都做好了再給沈辭寧讓一成利,按照六四分,確保她答應跟自己一道。

她倒是沒有提,章成背地裏的營生不止有成衣鋪子,她名下還有幾處酒莊。

沈辭寧聽出章成的意思,她沒有拒絕,說了好。

簽了書契之後,為了慶賀兩人的第一次營合,沈辭寧留了章成公主在霍府用晚膳。

章成性子較為張揚,更似男兒,她喜好吃酒,便讓丫鬟帶了些許來。

沈辭寧有孕自然是不能吃酒,便由霍潯作陪。

沈辭寧在一旁乖乖吃著,霍潯時不時給她布菜,章成的目光越來越意味深長,吃了點酒,說話也沒有那麽拘束。

徑直問道,“霍大人和霍姑娘之間....?”她是想問沈辭寧的肚子。

沈辭寧擡頭看了一眼,不知道如何回答,霍潯接過話茬,沒有明說,只是含糊其辭,“公主慧眼,想必明白。”

章成公主長哦一聲,只是笑。

越過了這茬,章成又說起另外一樁事情,“霍大人為何沒有去科舉?”

霍潯十分會來事,又擅長察言觀色,以他的才學,若是科舉,去年殿選定然沒有問題,說不定還能跟如今當紅得令的嚴韞平起平坐了。

“家中要主事的地方多,父親身子不好,我想陪在父親身旁幫襯。”章成點頭,“霍大人孝順。”

霍潯只是笑笑沒有接話。

過了這個話茬,她又說起旁的,“泉南水患,知州失職,如今位置尚且空缺,我曾經聽過一嘴,似乎父皇有意讓霍大人去任職。”

霍潯皺眉,“父親嗎?”

章成點頭,“是,只是消息不真,我也不知到底會不會?”章成貴為長公主,又是皇後親生,身份貴重,偶爾也能聽些政事。

霍旭如今身居僉都禦史,要參奏百官,他一直以養病的名頭在這邊靜修,如今跟著昔年的好友開了鏢局,背裏是想給沈辭寧攢嫁妝。

霍潯是知道,如今朝中有許多人不滿意霍旭,惦記他僉都禦史的位置,一直上奏彈劾,廣陵與霍旭有些交情的,也來信提醒,皆由霍潯過目。

若是聖上有意,要替換父親的官職,這泉南知州的位置,倒是有幾分可能,畢竟譚江和泉南離得不算是太遠,倒是也沒什麽。

不過,這件事情怎麽會這樣突然,知州的位置按理說,不該到霍旭的。

“一切聽憑聖上決斷罷。”霍潯並未多說什麽,“感謝公主提醒。”

“小事一樁。”章成公主擺擺手,又讓旁邊的人把酒給滿上。

沈辭寧不懂政務,聊到朝廷,她更是百般緘默了,只知道低頭吃菜了。

“霍妹妹,我可能這樣稱呼你?”章成公主發現,沈辭寧是真的安靜。

想與她說話,還得找她搭腔,你找她搭腔,還要找到合適的話茬子,否則她很有可能不接你的腔。

“自然是能的,公主可以直喚我辭寧。”

“我本名喚沈辭寧。”適才簽契書的時候,章成已經留意到了她的名字。

沈辭寧。

姓沈,怎麽沒有跟著霍旭姓呢?

對於霍家的事情,章成公主並不是太了解,關於沈辭寧被藏得很好,她先前去打聽消息時候,基本沒有得到她的消息。

“好啊,辭寧。”章成公主笑。

“我在廣陵有幾處酒莊,裏頭有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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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梅子酒,青梅酒,桂花酒,都是吃不醉人的,玫瑰醉,滿梨香也十分好喝,待辭寧生了孩子,咱們的鋪子開到廣陵,你去廣陵巡鋪子,可與我一道飲酒。”

且不說她不會再出譚江了,縱然要去,也不會去廣陵。

那塊傷心的地方,誰愛去誰便去吧。

再者說,她自打生下來,喝最多的便是湯藥,何時嘗過酒?方才聞到味道,醇香是醇香,好生辛辣的樣子。

不過沈辭寧沒有拒絕章成公主的好意,她笑著應聲。

“好。”

後幾日,為了整合鋪子,重新給鋪子換一換匾額,商榷鋪子的具體,章成公主便住進了霍府,湊在一起,也能方便些。

趕了一段時日的路,董氏終於到了廣陵嚴府,家中沒有人在,嚴凝聽說又出去瘋玩了,應了哪家小姐的賞雪宴,嚴謹和嚴韞都在忙著家中的事情。

家中安靜,董氏卻覺得處處都不自在,或許是心亂不得平靜的緣故。

聽府上的人說,嚴韞自從病好後,出去大理寺忙碌,再也不歸家了。

嚴謹和嚴凝倒是會回來。

晚膳時,見到董氏長籲短嘆,嚴謹詢問了幾句,“母親,此行可妥當?”

嚴凝翹了翹嘴,“二哥,你沒看見母親的臉色,定然在譚江吃到了閉門羹。”董氏冷眼過去,嚴凝嚇得閉嘴了。

“嫂子還是不願回來麽?”

董氏手一頓,放下湯勺,“日後不許再叫她嫂子,你大哥和她已經和離。”

嚴凝挑眉,嚴謹皺眉,聽母親的口風,是徹底不可能了?沈辭寧再也不回來了麽?

“母親....”嚴謹覺得沈辭寧不至於那般心狠,想再問問,董氏閉上眼,貼身婆子說,“沈姑娘另嫁了,並且有了身孕。”

兄妹二人瞪大眼,“什、什麽?!”

“上次去不都是沒有...嗎?”說這句話的時候,嚴凝想到上次她口無遮攔,嚴韞站在身後,她連忙做賊心虛往後看了一眼,沒有見到人,這才緩下心緒。

“母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嚴凝壓低聲音,湊到董氏的身旁,“這麽快?”

婆子點頭,“沈姑娘接見了夫人,她的肚子....很明顯。”

董氏已經不想說話了,嚴凝見狀,終於知道董氏的晦氣何在了,這還不如吃個閉門羹呢。

“大哥知道嗎?這件事情不能讓大哥知道啊。”

董氏還是不說話,嚴謹縱觀臉色,“大哥應當是知道了。”

“難怪大哥傷心成這樣,不對,若是大哥知道了,大哥是在我們前頭去的譚江,那...她的孩子早該有了呀。”

婆子說是,“上次忘記留意了。”加之沈辭寧穿著鬥篷,她也不提。

嚴謹登時覺得沒有胃口了,“......”

他很喜歡沈辭寧給他當嫂子,大哥真是沒有福氣。

他就說,若是嫂子出去了,定然會有許多人喜愛,為之追捧,還真是沒有說錯,眼下嫂子與旁人連孩子都有了。

嚴家的膳食上沈默良久,終於知道為何嚴韞要說此事便這樣罷。

“對了,我去譚江的事情,你們大哥應當不知道罷?”嚴韞說了這件事情作罷,董氏是瞞著家中的。

嚴凝眼神飄忽,“......”

嚴謹說,“大哥應當是知道了,母親走後的兩日,我見到大哥的下屬在跟母親院裏的人說話。”

“想來他也不會問,便算了。”說出來只怕又惹得他傷心。

“可是....”嚴凝支支吾吾往外指,“我適才回來的時候,也見到大哥的人回來了。”

回來做什麽?董氏方才沒有註意,她讓人出去看。

嚴韞的下屬從外露面,“夫人。”一直在外面聽著,還是前後腳的功夫,哪裏是放下,算了的樣子。

“大公子讓你回來做什麽?”

下屬眼觀鼻鼻觀心,“確保夫人到家,再回去與大人覆命。”

“旁的吩咐呢?”

“大公子沒有吩咐旁的了。”

董氏說道,“適才你聽到的話,不許傳到大公子的耳朵裏。”下屬答是。

實則,公子早就知道了。

一路上,嚴韞的人已經傳回來信,沈辭寧沒有跟著董氏回來。

眼下叫他來,表面是看夫人是否到家,實則他停留這裏許久,也是想聽夫人和少夫人的談話,到底有沒有什麽轉機。

沒有。

下屬在心裏嘆了一口氣。

如今聽得七七八八,他自然是要回去了。

“夫人到家便好,屬下告退。”

“對了,母親,近前您不在的日子,沈府遞上了不少拜見的帖子。”嚴謹說罷,嚴凝不敢跟著瞎摻和答話了。

“是什麽事情?”

“母親離了譚江些日子不知道,大哥查出不少沈太尉結黨營私的證據,沈家被貶責了,如今沈太尉官職被罷免。”

“貶責了?”董氏不知內情,“這麽快?為何?”

“那沈夫人上來,是想求情?”嚴謹點頭,“兒子若是沒有猜錯的話,應當是。”

說起沈家,外頭鬧成一團。

“替我推了吧。”她也沒心思去應酬,沈辭寧不回來也好,也免了一場見面了。

兩人說話的間隙,嚴凝的頭險些就要埋到碗裏去,她不敢吭聲。

董氏卻記得,“凝姐兒,你往日跟沈湘寧交好,眼下要註意避諱了。”

“母親放心,我們早就沒有往來了。”

董氏再次提醒,“不為旁的,也要想想你大哥的緣故,不要在朝廷的還事上給他惹麻煩。”畢竟是嚴韞扳倒的沈家。

“眼下誰敢沾她呀,自從上次昭慶侯府的事情鬧出來,女兒便和她沒有往來了。”嚴凝的口吻很是嫌棄。

“沒有就好,避開些吧。”要不是沈家鬧這麽一桿子,還出不了一樁事呢。

“對了母親,你不在的日頭,廣陵都要變天了。”

董氏不解,“什麽?”

“說到昭慶侯府,先前的月頭裏,也不是誰走漏的風聲,說沈湘寧與崔世和離了....”

內情竟然是沈湘寧假孕爭奪侯府的管家權,不僅如此還給侯府四房的安胎藥裏放紅花粉末,差點叫人滑胎,甚至把崔宥藏在外面的女子害死了,那女子有了身孕,一屍兩命。

此話一出,人人紛說啊,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便說若是真的,定然是休妻了,怎麽會是和離?

不過這都和離了,定然不是捕風捉影,就連她向來為人稱讚引以為傲的美貌也被人拿出來說,說得可難聽了,什麽蛇蠍婦人,最毒婦人心。

不論是不是真的,沈湘寧的名聲算是全毀了,她躲在沈家不肯出門,嚴凝還說,“郎中總是上門,似乎她受影響不小,沈家對外給的話茬說是沈湘寧病重,因而回家休養,又怕耽擱了與侯府的姻緣,便和離了。”

這是什麽病,要到和離的地步?況且沈湘寧總是跟著貴女們出游,那風姿誰能不記得,往常看著都好,病重纏身?

沈家沒說得實在,到底是什麽病,瞎猜的人越發多了,那閑話是管都管不住,侯府可是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出來。

眼下沈家被查,遭到陛下貶責,幾乎是墻倒眾人推,對和離默不作聲的侯府,竟然甩了一紙休書,沈湘寧被休棄了,此事更是掀起一陣嘩然。

那休書可是丟到了大街上,圍觀的人都瞧見了,明明白白寫的妒忌,私德不修。

當初沈太尉嫁女的,兩個女兒的嫁妝鬧得沸沸揚揚,多令人稱羨,才過了多久。

嚴家的風聲聽不見,人人說沈湘寧,也有人提沈辭寧,更多說的是沈夫人和沈太尉,兩個女兒都嫁人,一碗水端不平,眼下遭報應了。

“唉......”董氏聽多了,只覺得頭疼得厲害。

“沈湘寧來我們家除了對大哥不安好心,這是想找我們家庇護啊。”

嚴謹擰眉看著她,嚴凝訕然住了口。

董氏說道,“

外頭亂,你少去沾惹。”

她抿了一口湯,潤了潤口舌轉話頭道,“女兒知道了,當初也是被豬油蒙了心,沒有看清她。”

找不到沈夫人,沈湘寧沒少找嚴凝,她都避若蛇蠍,天天躲著。

“好了,用過晚膳,早點歇了吧。”貼身婆子扶了董氏回了苑子。

就剩下兩人,嚴謹還是那句話,“小妹...”,起個頭,嚴凝知道他要說庚帖的事情。

她一拖再拖,今保證,“我知道了,我....會找日子跟大哥說的。”

如今董氏也回來了,想必嚴韞知道了內情,也不會怎麽罰她罷?畢竟是一母所出的兄妹,就算是要罰,也有董氏攔著。

嚴凝如此想著,沒有看到嚴謹對著她搖頭嘆息。

“......”

廣陵的事情本來就熱,也不知從什麽地方卷起來的口舌。

說嚴韞如此忘恩負義對付沈家,是有內情的,回想沈太尉嫁女,大女兒氣派,小女兒進嚴家的門寒酸的要死,這臊得是嚴家的臉面,所以嚴韞都不來接親了,由此生恨。

再有人說,實際上跟嚴韞有婚約的事情是沈湘寧,沈太尉攀上了昭慶侯府,便替換了女兒,將小的搪塞嫁給了嚴韞。

事情鬧大了,沈家被發賣出去的下人把成年往事給翻出來,說當年是沈太尉小的女兒惦記上了嚴韞,故意設計搶了姐姐沈湘寧的姻緣,侯府是後來的姻緣,並非高攀。

嚴韞本就是廣陵的大人物,提到他相關的,扯得更多。

不過,此說法一出來,又有沈家的下人站出來講,原先是有姻緣不錯,可後來是沈湘寧跟崔世子勾搭上了,瞧不上嚴韞寒門出生,怕他爬不高想要解除婚事,怕背名頭也怕得罪了嚴韞。

這才故而設計家裏小妹和嚴韞有染,另嫁高門。

也有人不信,可說的那人講她是沈湘寧的貼身婢女,這貼身婢女的話必然是沒錯了,能有錯麽?

這不,當街非議朝廷命官,鬧大了,又鬧到官府去了。

前頭,沈太尉結黨營私的事情沒完,自己都被扣在大牢中,原以為貶責他一人,他向聖上求情,能夠放過其家眷。

不料,沈夫人的母家被查,袁家更是劣跡斑斑,打得沈太尉應接不暇,牽扯出沈家為袁家的庇護,撈不住沈夫人了,還遭到了連累,夫妻二人皆鋃鐺入獄,只求保住沈湘寧便好。

入獄沒幾日,沈湘寧也進來了,一家子在牢獄中團聚。

沈湘寧撲到沈夫人懷裏哭,“母親,你快想法子救救女兒,嚴韞這是在報覆我啊,他、他買通了女兒身邊的人,當街指認女兒,故意等著事情鬧大了,把女兒送進來,母親....父親嗚嗚嗚嗚。”

沈夫人抱著她也是哭訴,“我苦命的女兒。”

哭著哭著罵沈辭寧,很快又罵到了嚴韞的頭上,沈儼閉眼猛呼一口氣,呵責兩人,“夠了!”

“都閉上嘴,還嫌死得不夠快!”

母女二人被呵楞了,吊著眼淚不敢說話,“.......”

廣陵沈家亂成一團,沈辭寧這頭卻是一派祥安,事事順意,短短沒多久已經開了分鋪,章成公主提前回廣陵。

忙忙碌碌,便到了年夜,沈辭寧大著肚子行動不便,不用操勞,霍旭也回來了,與霍潯一道,父子二人叫下人忙碌。

沈辭寧吃著瓜果糕點,看著下人掃積雪,掛燈籠,掃塵灰。

她唯一負責的,便是晚膳時多用些。

譚江的年夜沒有廣陵的年夜吵鬧,沈辭寧聽著外頭的喧囂,笑瞇瞇收了四個壓祟的禮,給她的,給孩子的。

霍潯和霍旭給的都是雙份。

“謝謝舅舅,多謝霍潯哥哥。”她讓香梅拿上來,“辭寧也給你們備了禮。”

“是嗎。”霍旭接過來看,喜悅道,“是新衣……”

廣陵嚴家,桌上的飯菜有些冷了。

董氏派出去的人趕回來了,“稟夫人,官府找了,沒有找到大公子的下落。”

“裏裏外外都找了,這都年關了,怎的大哥這忙碌麽?”嚴凝問。

董氏也看向嚴謹,他緘默,“或許.....”

後面的話拖得長,想說嚴韞忙,可都找了。

嚴謹說,“大哥或許沒在廣陵了。”

“不在廣陵,大哥去哪?他...”嚴凝話頭戛然而止。

會去哪?

沈辭寧原本是想守歲的,她肚子大了,不能過了時辰不睡覺,早早就被霍旭叫人送回房了。

她給院子裏的下人都發了些銀錢,待給了之後,也的確是累了,梳洗過後,躺下沒多久便閉上了眼睛。

院子裏的丫鬟得了錢財,守歲時想聚在一起玩玩雙陸,又怕聲太大吵到了沈辭寧,便繞到了旁邊拐角的柱子。

誰也沒有註意到,窗桕旁閃過一道黑色的身影,修長的手小心翼翼打開了窗桕,悄然翻了進去。

久違的香氣縈繞在鼻端,長久以來的心絞痛竟然慢慢緩和了。

黑色的覆紋靴履最終停在女子的幔帳前。

大掌伸出去沒多久,在掀開幔帳之前,又頓住了,良久才慢慢掀開。

露出一張他日思夜想的嬌美臉龐。

她睡得正是香甜,唇角也淺勾著,兩只手交疊放在被褥上方。

俊美的男人,緩坐在床榻邊,他的目光凝在女子的臉上。

“......”

不敢出聲,只能在心裏輕喚她的名字。

沈辭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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